黄致阳《Zoon—密视》

在《Zoon－密视》系列中，黄致阳拓展了他的笔墨语言，他全以身体挥洒色彩，从而构成抽象的画面形式（图一）。

黄致阳没有用传统人文画家青睐的植物性的透明水色颜料，也没有采用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画家常用的现代合成颜料，而是选择色彩浓丽的矿物质颜料。这种颜料在唐代（618-907）或更早时期常为民间画工用于创作宗教壁画。矿物颜料是由自然矿物晶体如孔雀石、蓝铜矿、天青石和各类金属氧化物制成。与现代化工合成的人工颜料不同，矿物颜料是纯天然的（图二）。

黄致阳用胶稀释颜料，使之鲜活又呈现半透明的层次。同时，加入白色丙烯，使之柔软而不透明。继而，黄致阳用毛笔将这种颜料层层叠加。尽管用笔恣意纵横，但他的这种肢体化的绘画语言并非随意和无目的性的，而与他的精神状态和感受紧密相联。

正如该系列英文标题所体现的，黄致阳所描绘的不仅是一个物质的，更是一个精神的世界，一个感官、知觉、感觉、情感、记忆和意识的世界。几乎在所有关于心理和精神的传统中，色彩都承载着象征意义。其中发展最为完善的精神系统包括印度瑜伽、印度教坦陀罗、佛教密宗和道教内功。例如，在坦陀罗的系统中：

• 红色与直觉、性欲、生存和物质安全感相关；
• 橙色或朱红色与关系、暴力、沉溺、情感需求和愉悦相联系；
• 黄色与个人权力、恐惧、焦虑、舆论的形成和内省性相关；
• 绿色或粉红色与复杂的情绪、怜悯、温柔、无条件的爱、平衡、拒绝和幸福相关；
• 蓝灰色或青绿色与交流、情感的独立、通达的思想和精神的安宁相关；
• 紫色、靛蓝和深蓝与自我高低平衡、对内在指引的坚信、直觉状态的进入、视觉意识和直觉能力相关；
• 白色与纯净的意识、内在的智慧、身体的死亡、业力的释放、冥想的身体动作、宇宙意识的精神作用及"存在"的情感活动相联系。

黄致阳常常沉浸在中国古代壁画，如敦煌壁画的色彩语言中。他的用色暗示了时代的精神、思想、感觉和情绪的作用，那是比我们第一眼所能看到的更深刻的内容（图三、图四）。

除了对色彩的思考，黄致阳还在《Zoon－密视》系列作品中用了一些纯黑色。无论作品的最上层、最下层、还是中间的某一层，都能看到这些纯黑色的用笔（图五、图六），其形式与《Zoon－北京生物》系列中描绘生物形象的绘画语言相同。西方的学说在笛卡尔之后将智慧与肉体区分为不同的领域，然而在东方和南亚的传统中，心理、思想和精神是与肉体一体的。当瑜伽和佛教的修行者处于冥想状态时，他们通过呼吸和人体能量中心丹田对气的转化以达到内心的平静。尽管我们是有意识的生命体，然而一旦抛开身体，就无法体验世界和自我，我们的所有意识体验都是身体化的。同样，黄致阳作品中对感官、感觉、思想和精神的体验与生物起源密不可分——思想或意识从身体中产生，又与身体无法分离。

从这件作品的英文标题中可以看出，黄致阳所强调的不仅是意识的生物性起源， 还有它梦境般的虚幻本质（图七）。在佛教的思想观念中，通过感官、感觉、情感和记忆体验到的现实世界不过是一个自我建构的幻象，甚至连人的自我意识也不是真实的。 因此，意识到世界的虚幻本质可以使我们从执着自我的桎梏中解放出来。当黄致阳为我们描绘他的知觉、感觉、情绪和记忆时，他也让我们意识到这种结构中所包含的艺术性。如果我们和艺术家懂得了真实的自我，那么离开觉悟就不远了。